前些天經(jīng)過古蕩農(nóng)貿(mào)市場卻看到路邊竟然有農(nóng)婦在賣桑葚,紫紫的、大大的、鮮亮得欲滴出汁水來,著實誘人。然而,陽歷四月初怎么會有的呢?真是奇哉怪也!或許,自己陋見也未可知!
小學(xué)是在營門口的前進(jìn)小學(xué)讀的,是83013部隊師部的藥廠改建的。
讀書最理想的路徑是翻墻到杭四中農(nóng)場,再翻墻到部隊。當(dāng)然,第二道墻也可以是直接翻進(jìn)學(xué)校。不過,我們都不這么做,而是,經(jīng)學(xué)校大門人模狗樣的走進(jìn)去,一副乖學(xué)生的樣子。因為,如果被同學(xué)發(fā)現(xiàn)是要告訴老師的,而如果被老師直接發(fā)現(xiàn)?批評倒是其次,沒面子,是最難熬的。
也許你要問,不能走大道嗎?告訴你,路要遠(yuǎn)上三、四倍不說,最煩人的是部隊崗哨的盤問,有時憑你怎么說就是不讓進(jìn),軍事重地!
學(xué)校是沒有午飯供應(yīng)的,所以,一天讀書要來回四趟。
農(nóng)場在我眼里可是個風(fēng)水寶地。一條清清的小溪南北橫亙著,西面是桃林,東面,則是鐵梨樹。
上學(xué)的路正好沿著小溪。春天上學(xué)可是一種享受,桃花粉粉的幾乎一望無際,羊腸小道上落英繽紛,很有些浪漫的情調(diào)。我間或會想起戲文里的黛玉來,哈,葬花?葬什么花嘛!矯情!。
桃花落罷梨花開,則又是另一番的驚喜。綠綠的葉子白白的花顯得那么干凈、那么純粹。如果清晨有霧或是來這么點雨就更妙了,潔白的花瓣上有幾滴晶瑩的水珠,真的感覺那個白是可以呼喚出來的呀!俗話說梨花帶雨煞是動人。對于此,我是體會頗深的。
午飯后,我每每立馬就走,不為上學(xué),而是早早的到小溪邊上的草地上去打個盹兒。
蜜蜂總是那么如饑似渴的采著蜜,嗡嗡聲也總是那么的催眠,四周也總是那么靜靜的營造著氛圍。微風(fēng)徐來,茅草莎莎作響,滿鼻的泥土合著青草的香。
一兩聲的鳥叫聲總會喚醒你,打開一條縫,藍(lán)藍(lán)的天,白白的云。白云千變?nèi)f化,一會兒似萬馬奔騰、一會兒如航海的巨船、一會兒又如婷婷裊裊的少女……每當(dāng)此時總會去傻傻的尋找那個弼馬溫呢。
盤起身來,昏昏的腦袋總是會被猩紅猩紅的一道光刺醒。不用問,那是,小蜻蜓。它們總會找溪水上突出的點停歇下來,或一個小枝、或一個石尖。陽光下俏皮的撓著小腦袋,顯得那么的悠閑愜意。
農(nóng)場里的蜻蜓大約有三、四種,灰灰的間著白色的叫牛奶、金綠金綠的如直升飛機(jī)的叫老虎、還有就是五彩斑斕的豆娘。
小孩子總是那么孽畜,喜歡抓蜻蜓。我可不像他們笨笨的用衣服去揮打,而且,那也是殺生。那么美麗的事物又如何忍心?!
我是用來‘釣’的。用一根竹枝伸到溪水上,靜靜的等。飛過的蜻蜓是絕忍不住這種誘惑的,一定會停在上面。屏住氣慢慢的抽回竹枝,一點一點的,手要穩(wěn),千萬不要讓它感覺到。到近前,伸出右手也要慢慢的,當(dāng)你的手指確定卡在它翅膀上,猛然捏攏,十之八九能抓住它。不過,抓住它后動作也要快,馬上丟掉竹枝,抓住它另一側(cè)翅膀。否則,它一掙扎,翅膀就斷了,那可就造了孽了。
輕輕的放了它,看它脫離險境的歡快可是我的拿手好戲呢!
煩了,就下溪摸石蟹。大的石蟹是穴居的,你只要看到臨溪水的小洞口有新鮮的土堆,那說明洞中一定有石蟹在。別怕,手伸進(jìn)去到最底,你會觸到硬硬的殼。但蟹是不會輕易就范的,它會團(tuán)攏身子,八條腿死死的摳住洞底的泥。由于洞小不好發(fā)力,一般是很難拿出來的。扯腿?它是會自斷手足以求保全的。不過,我也有辦法。找它的螯鉗,觸怒它,讓它終于因憤怒而夾你,抓住它的鉗子,輕輕的拉它,一般它就會被拉出來的。手可是要忍住痛的,有時被鉗得鮮血淋漓也是有的。不過,大石蟹抓出來也沒啥用,只是好玩而已。小石蟹倒經(jīng)常抓,輕輕翻起水中的石頭,一定要動作輕哦!否則,水一混蟹也驚跑了。往往沒多久就能抓一飯盒,回家,裹上面糊,油里一炸可是道美味呀。
六月里,下午放學(xué),我們往往相約翻學(xué)校后墻繞道回家。不為別的,只為了桑葚。
學(xué)校的后墻外有一條河,叫長河,據(jù)說通海。長河的對面就是蔣村的主要地界,溝溝叉叉的都是魚塘,魚塘間是分割的土坎,土坎很寬,上面是可以走人的小道,小道的兩旁臨水處多是桑樹或是柿子樹,也有成片的桑樹林。
記憶中的桑樹大約陽歷五月開花,就象一條條小小的雞毛撣子弱弱的掛在桑樹枝椏上。每每此時都會很開心,因為,那意味著水果狂歡就要來了。
但是,要越過長河到對岸卻是難事。橋?有。要繞到張家橋頭,兩、三里地遠(yuǎn),這幾乎是到家了。
便捷的就是‘借’采桑人的船。我們有一句口頭禪:有槳必有船。在草叢里、樹蔭下總有槳或竹篙。我們背起就跑向河邊,河坎下多半會停著裝著桑葉的船。上船,解纜,撐篙。動作要快,否則,被采桑人追上就慘了!到對岸,栓上船,馬上逃入桑林,背后追來的是咒罵聲!不過,這邊廂也有采桑人,他們會用船把我們的船帶還給對方。事實上,我們沒有一次被抓住。這似乎成了一出經(jīng)典的戲文。采桑人也不是真的想抓我們。那時候的人,淳樸無比!
我們有四五個小伙伴一起到了對岸,其中有陸治群、蛐蛐、曹陽,一個上海人,說話總是哪能哪能、赤那赤那的。還有一個就是小徐,杭州話稱為‘毒頭’的那種。
桑葚是漸次成熟的,所以,采桑葚要眼尖,找那種紫的發(fā)亮的那種一定甜。記得那一次我們找的那片桑林熟的桑葚特別多,眼看不過來,手忙不過來。我們驚叫著,大笑著,邊采邊吃,完全進(jìn)入了癲狂的狀態(tài),就像淘金人發(fā)現(xiàn)了金礦一般。曹陽個子高,用嘴直接‘采’,邊大口朵頤邊神氣的說:‘哪能哪能?赤那,省力伐?!阿拉聰明伐?!’。我可不回答,沒空!完全沉浸在甜蜜中。手紫紫的,嘴也紫紫的。突然,一聲慘叫,我們都嚇了一跳。尋聲看去,只見曹陽捂住嘴眼淚汪汪的走了出來。我們趕緊問怎么了,他就是不出聲。我力大,掰開他的手一看,大家爆發(fā)出一陣歡笑。怎么了?原來,用嘴采的朋友一口采了個毛辣蟲,本就厚嘴唇的他經(jīng)這么一下嘴可變成了雞屁股,紅紅腫腫的發(fā)出了油亮的光來!我們圍著他,又跳又笑,‘哪能,阿拉聰明伐?赤那,阿拉省力伐?’響徹云霄。那一次采桑葚的狀況也特別多,回家路上,毒頭先看到路邊桑樹上那顆大得出奇的桑葚,那桑葚長得也奇,孤懸河上,比一般的大了幾倍且紫光閃閃。毒頭驚叫著奔了過去,曹陽人長腿快后發(fā)先至,互不相讓的結(jié)果是雙雙滾下河堤成了落湯雞,在河里尚且不撒手,真有浪里白條大戰(zhàn)黑旋風(fēng)的場面。
好在都會水,好在只是一時意氣,上了岸都?xì)g笑如初。
長河里,每到端午節(jié)是要賽龍舟的,都是各個村組的隊。船就是平時采桑葉的小木船,加個龍頭龍尾就成了。賽龍舟時,河的兩岸人山人海的來看。說是賽龍舟卻似乎不是為了競速,而是看誰的整齊、誰的船漂亮、誰的彎轉(zhuǎn)得好看。不過就算如此,當(dāng)賽龍舟時鼓聲震天界的響起倒也攝人心魄,真有點滿郭人爭堤上望,來疑戶戶盡成空,萬面鼓聲中的味道。
現(xiàn)如今,蔣村高樓林立,魚塘也成了濕地,小得僅僅能盛得住我們這些個殘存的記憶。
城市之腎?!算了吧。
我只是問自己:你,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