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齡與“懷胎鮮魚”
金 新
中國文人大多愛好想入非非，比如王昌齡。
王昌齡，字少伯，漢族，河?xùn)|晉陽，也即今山西太原人（又一說京兆長安，亦即今西安）人），盛唐著名邊塞詩人，后人譽為“七絕圣手”。
據(jù)說，唐玄宗開元二十八年（740）庚辰冬，年過不惑的王昌齡離京赴江寧丞任。翌年其買舟江浙游，途經(jīng)馬當(dāng)山聽人說有座頗為顯靈的神廟，于是便備足了雞鴨魚肉諸供品。無奈天公不作美，船到馬當(dāng)山前突然風(fēng)浪大作，沉舟滅頂之際，口占《上馬當(dāng)山神》云：“青驄一匹昆侖牽，奉上大王不取錢。直為猛風(fēng)波里驟，莫怪昌齡不下船。”吟畢，急令仆人將隨帶祭物盡拋于海，須臾風(fēng)平浪靜，“靜影沉璧”中一尾三尺大魚躍然甲板，嗜美食之詩人欣喜若狂，命庖廚立馬趁鮮烹飪，下人剖開魚腹，見方才所拋之東東中的小魚有些竟然在焉，異之，少伯不愧“七絕圣手”，遂命此菜名為“懷胎鮮魚”。嗣后，這道充滿浪漫與傳奇色彩的下飯在江浙一帶不脛而走，成了庖廚競相烹制之杭州名菜。
唐玄宗天寶七年（748）戊子春（有人以為天寶十二載），王昌齡以“不護細行”之罪，被謫龍標尉，又順便把“懷胎鮮魚”這道名菜帶到龍標。
“不護細行”意為不拘小節(jié)，語出《書•旅獒》：“不矜細行，終累大德。” 三國時期著名政治家、文學(xué)家，曹魏開國皇帝曹丕《與吳質(zhì)書》有言：“觀古今文人，類不護細行，鮮能以名節(jié)自立。”對此，在《芙蓉樓送辛漸》中，王昌齡對他的好友說“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沿用鮑照《白頭吟》里“清如玉壺冰”的比喻，表明自己實在純潔無辜。
同時代的李白則替王昌齡大鳴不平而作詩《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曰：“楊花落盡子規(guī)啼，聞道龍標過五溪。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fēng)直到夜郎西。”詩作融情于景，前兩句含有飄零之感與離別之恨 ，后兩句假擬人辭格生動形象地表達了詩人的憂愁和無奈以及對友人的關(guān)切之情。
龍標系黔城，隸屬湖南省懷化市洪江市管轄，現(xiàn)名為治黔城，有兩千多年的歷史，全國保存最完好的明清古城之一，三面環(huán)水，湘楚苗地邊陲重鎮(zhèn)，素有“滇黔門戶”和“湘西第一古鎮(zhèn)”之稱。其比云南麗江大研古鎮(zhèn)早1400年，較鳳凰古城早900年。
王昌齡的《龍標野宴》有道：“沅溪夏晚足涼風(fēng)，春酒相攜就竹叢。莫道弦歌愁遠謫，青山明月不曾空。” 一個曾在《從軍行》內(nèi)寫下“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這般充滿了激昂悲壯的血性文字的邊塞詩人，抑或一個曾遠赴西鄙而屢遭貶于荒遠而宦游坎坷而又有著極強的功業(yè)追求的盛唐詩人，表面上的安逸生活難掩內(nèi)心被謫的痛苦。
想來，此時野宴內(nèi)的一道來自天堂杭州的“懷胎鮮魚”，對于借酒消愁的王昌齡來說，似有“愁更愁”意味。
從今天我們能夠見到并吃到的“懷胎鮮魚”來看——
“主料為鱸魚，輔料乃蝦仁、青豆、火腿、香菇、雞肉、雞蛋，調(diào)料是鹽、味精、料酒、水淀粉；烹制工序有三：將魚從背部開刀，取出魚骨，蝦仁、雞肉、火腿、香菇均切成丁，蝦仁和雞肉中加入鹽、味精、料酒、蛋清、水淀粉上漿備用；坐鍋點火倒油，將蝦仁與雞肉滑炒變色取出，鍋中留底油，下蔥姜煸香，依次放入蝦仁、雞肉、火腿、香菇、青豆，調(diào)入料酒、鹽、味精炒勻后裝入魚腹中，再將魚放入蒸鍋中加蔥姜一起蒸8至10分鐘；鍋中加少許水，調(diào)入鹽、味精、料酒，水淀粉勾芡淋在蒸好的魚上即可。”
筆者不是美食饕餮，卻計劃撰寫《名人與名菜》一書。在資料的積累過程中，發(fā)現(xiàn)名菜大多是名人或曰文化名人“紙上談兵”的產(chǎn)物。古代的庖廚少有文化積淀者，是故往往只有“依葫蘆畫瓢”的份。換言之，在飲食文化領(lǐng)域，常常文人出“理論”，庖廚出“實踐”。
“治大國若烹小鮮”，睿智的老子用了一個經(jīng)典的比喻，讓人切切實實感覺到君主或政治家與庖廚十分神似。牧民者離不開幕僚
其實，像“懷胎鮮魚”的出名緣于昌齡先生的出名，無他。
飲食是一種文化，烹飪是一門科學(xué)。真正上得了門面的好菜，配料應(yīng)該是大有講究的，絕不會有類“懷胎鮮魚”那“拉郎配”樣的偶然甚或“荒唐”。
南宋時期有一道宮廷名菜謂“鱉蒸羊”，作為“滿漢全席”中的一員，在輾轉(zhuǎn)“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原為素食）， 古代文人是頗費心機的。
“鱉”為魚中之珍，屬江南滋陰大補菜，可腥味太重。“羊”乃肉中之貴，王安石《字說》解釋道：“從羊從大，大羊為美。”確實，宋代從皇宮到民間均以品羊肉為美事，但膻味煞烈。
然而，奇怪的是，只要鱉羊一起蒸煮“相生相克”，居然馬上腥去膻除，恰如漢字“鮮”的形象再現(xiàn)。
由中國的名菜談及中國的民主，有出奇的相同點，
中國社會與民主之關(guān)系是當(dāng)如“鱉蒸羊”之“鱉”、“羊”之相互依賴、彼此制約、協(xié)同進化，還是當(dāng)若“懷胎鮮魚”之大魚、小魚之“喬太守亂點鴛鴦”之偶合？想必答案是唯一并顯而易見的。
想到東學(xué)西漸，想到西學(xué)東漸……
曾幾何時，在我國民歌向何處去的十字路口，出現(xiàn)了一種“混合”歌曲，它匯集中國民歌和西方搖滾樂為一體，在保持“信天游”婉轉(zhuǎn)動聽等本質(zhì)屬性的同時，汲取了搖滾樂的高節(jié)奏，從而將漢語音律的長短平仄韻味美的優(yōu)勢發(fā)展到最大限度，使聆聽者莫不嘆為“聞”止。
1919年1月15日，中國人欣喜若狂地迎來了兩位陌生人的客人——德先生和賽先生。這兩位來自西洋的先生為中國的啟蒙運動、新文明理想帶來了黎明的曙光。
近一個世紀過去了，民主這一德先生眼下卻正面臨著一場前無古人的政治考量——或激進論、或漸進論，或災(zāi)難論、或模式論……不一而足也。此與其說是民主的信任危機，弗如講是文人的道德悲哀。
文人王昌齡炮制“懷胎鮮魚”僅僅是因雅興之“無心栽花”。
“無心栽花”與“有心插柳”是有善惡之本質(zhì)區(qū)別的。
清人沉初，乾隆二十八年榜眼，“學(xué)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授編修，其《西清筆記》卷二有語：“御用銅玉石印章，皆貯懋勤殿。”
